季信怔了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这个功夫程非抬手轻轻在鼻尖上擦了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男朋友?”
“不…”季信下意识地正要反驳,废弃工厂里渊真白替自己挡下那一枪的画面瞬间出现在眼前,血花飞溅,胸口涌出深红色的血液一点一点流到地板上。
“你想问什么?”季信话头一变,变相地算是承认了这件事情。
“是啊,说起来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你也没必要跟我坦白什么,就当是警察在向你问话,他身上的枪伤是为了救你?”
季信别过脸,声音小到微不可查:“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打乱你们警方行动计划这件事,我是无心的,如果你想要追责我没什么问题。”
程非若有所思点点头,“追责是必须的,部署了有好几个月的计划暂时性落空,无论如何我这个案件负责人是要给上面一个交代的,”程非笑了笑,“要不然我就在报告里面把你写进去,就说因为受害者的家属介入案情的原因,一股脑把锅全部扣你在你的头上,我想你应该不会有意见的吧?”
季信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半响后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问题,大不了最坏的后果就是被遣送回国,我本来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这下换程非没意料到了:“你就这么不在意?这可是要记档的,你不怕对你今后的事业有什么影响吗?”
“能有什么影响呢,对我来说我只是希望我家人能够安全,除此之外所有的我都没有别的想法。”季信说。
程非看了他一会儿,帽檐轻轻压了下来,轻哼了一声,“我本来想跟你做个交易的,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
季信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接着问:“什么交易?”
“你感兴趣?”
“可以说来听听。”
程非点了点头:“这件事的报告里我可以不提你的事情,现在我的同事还在国境线上对那伙人进行拦截,说不定也能拦得到,总而言之,我有办法让你从这个纠纷之中脱离出来。”
季信无奈的笑了笑:“程警官你说这个话就很奇怪了,你是这个案子的主导人,我不过是一个受害者家属,你想或者不想让我被写进报告里都是你一念之间的事情。但是你这个时候这么严肃正经,并且煞有其事地跟我提这个,只怕不仅仅是想跟我提条件这么简单吧?”
季信此时的思路异常地清晰,他也看着程非,表情严肃。
程非愣了一下,似乎心思被对方看穿,他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别过脸,整个人看过去,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季信说。
程非张了张嘴墨迹了半天,最后终于别扭的开口:“其实在做这个案子之前我已经准备离职回国了。”
“所以呢?”季信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因为听说他在国内负责这个案子其中一个部分,就是你妹妹被绑架这件事…我才一直待到了现在。”程非抓头发的动作加重了一些。
“他?”季信一直没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恍然大悟,“啊,你是说姜黎是吗?”
程非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然后说:“是。”他倒是坦白,没有隐瞒。
但既然是这样的话,事情突然就变得好办了许多。
“怎么样,能帮忙吗?”程非问。
季信跟姜黎打过几次交道,但来来回回都是因为案子的事情,论私交情倒并没有多亲热,但眼底下,就算只是点头之交季信也会点头答应。
“当然没问题。”季信点头说,“但这不是交易,是朋友间的帮助。”
程非眼神亮了一下,同时疑惑了一些:“朋友?你说我们?”
季信敢笑了声:“就算你没把我当朋友,对姜警官来说,他在国内一直很照顾我,你说他朋友,关键时候又救过我和我妹妹的命,我早就把你当作朋友了,你的忙我一定要帮的。”季信拍着胸脯说。
“说吧,你想我怎么帮你,帮你说好话还是帮你打探消息?”
“停停停…你等一下…”程非皱着眉头,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他被季信前面这一大段话被说得头有点大。
“就是帮我跟他说一声我要回国就行。”程非特别不自在地说,可能在这个瞬间他心里是后悔找季信帮忙的。
季信一听就有点傻眼,试探地问了一句:“就只是这样?”
程非坚定地点点头:“就是这样!”
季信有点嗤之以鼻:“你是不是怂啊?”
“我怂?”程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刚才我一问那个日本人跟你的关系,你就差把“喜欢”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嘴巴上还在咬的死死地不肯说半个字,到底是我怂还是你怂?”
季信被这话一激耳根立马就红起来,声音不由地变大了很多:“草,你别乱说,我跟他分手…”话说一半又感觉不对,赶紧闭了嘴。
“分手了?”程非当然没有错过这个有趣的情报,打趣地笑了声:“嗯,你脾气这么差,又没什么耐心,也难怪人家看不上你。”
他脾气差!?
他是不是没见过渊真白以前脾气臭成狗粑粑的时候!?
季信气得够呛,懒得跟他磨嘴皮子,一边往嘴里灌水一边瞪他。
“说起来,那个日本人好像是回日本了。”
季信手一顿,说过没接住,顺着脖子流了下来,病号服湿了一大块。
程非眼尖当然是注意到了的,但他没打算住嘴,继续说:“听跟他通行的那个人说,在日本好像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枪伤在医院处理好后,就直接去了机场,他难道连一声道别都没跟你说?”
季信把口腔的水咽进喉咙里,头重新又埋了下来。
是啊,他怎么能够刻意地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季信的眼神格外地落寞,他攥着病床上洁白的床单,盯着床单的某一个位置出神。
隔了好了,程非都等得有些不耐烦正准备重新开口的时候,他才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咕噜咕噜的很痛苦的声音。
“啊。”季信说,“他要回去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