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小皇帝从秦家回来,已是好几天都没有再同陆遗发过脾气了,也不缠着陆遗非叫他住进宫里来了。张家落败,陆遗暗自替他处置其余的张家余孽,他也一心等着方醒那边儿的消息,暂时没空想那些风花雪月。
小宁子难得在小皇帝身边安安稳稳的当了几日差,师傅前几日因着冷宫里的那位废公主触怒了陛下,叫陛下一怒之下将冷宫封了起来,不许人再进出。
小皇帝晃了晃手里的空酒杯,等了半晌也不见一旁的小宁子给自己斟酒,才抬眼瞥了这奴才一眼,瞧他那没了魂的样子,估摸着就是在想朕什么时候才能将他那个师父放出来。
“发什么楞!给朕倒酒!”
他懒得再动手教训这奴才,小宁子胆子小的跟猫儿一样,他稍稍抬抬手就将这人吓的魂儿没了一半,缩成一团跟无骨的猫似得。
小宁子被这一声低喝果然惊回神来,颤巍巍的弯腰提起酒壶将酒杯里填满了酒。
“陛下,奴才斗胆,想替奴才的师父求求情。”
小宁子虽然总挨这小皇上的打,可是想想师父在冷宫里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更遑论身边还有一个拖后腿的废公主,若是陛下长时间看不见师父了,依着陛下薄凉的心性,说不准就真将师父忘了,到时候他再也没法见着师父,也没法吃到师父给自己藏的鸡腿了,隔着冷宫也听不见师父的声音。
小皇帝自然猜到小宁子憋了那么久,早晚是要替他师父求情的。要说夏温收这徒弟的眼光极好,以往皇帝身边的亲信宦官虽是收徒,可哪个不得防着手底下的人往上爬,成日里提防着这皇宫里的人心叵测,生怕自己被踩上一脚。
可如今夏温被自己扔进了冷宫陪着那废公主,这小宁子不仅没有上赶着踩一脚,还冒着风险替他师父求情。啧啧,这皇宫里的温情,多难得啊!
“朕问你,你想不想成为朕身边最信任的奴才,往后宫里别的人见到你都得低头哈腰,把你往高高的地方捧。”
小皇帝这样问着,看着小宁子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一般,顿觉有趣,便低低的笑出声来。果然是稚子心肠,心里只怕是将夏温都捧到高高的位置上,金钱地位通通逾不过去。
“陛下,奴才也想有高高的地位,可是陛下身边,只能有一个贴心的总管。奴才虽然刚进宫,可也是知晓师父已经陪了陛下八九个年头,陛下落魄时是师父陪在身边,这般的情谊,是奴才永远没法奢求和逾越的。”
小宁子说着这话,眼眶也不争气的红了起来。望着一袭明黄的龙袍,提起师父面上也无甚表情,眸子里也瞧不出什么来,心里只觉得帝王果然都是没有心的。
师父陪了陛下那么些年,怎么就因着几句话便被丢进了冷宫里。
既能共苦,为何不能同甘!
小皇帝不过随口问一句,哪里晓得这素来胆小如鼠的小奴才竟拐弯抹角的说自己薄情寡义,一时间也不想再问下去了。
罢了罢了,这小孩刚进宫,宫里的门道他还不懂。小皇帝想了想夏温素来宝贝这个徒弟,也懒得再开口让他领罚。
“行了行了,你这脑子平常糊涂的很,一说到你师父的事倒是门门清。”
小宁子眼巴巴的看小皇帝又仰头喝光了酒杯里的酒,才提着酒壶又给他斟满了。
小皇帝这才开口,“去冷宫将夏温和废公主带出来,朕有事要交代。”
小宁子得了令,当即高兴的挺了挺腰板,往殿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小宁子果然将冷宫里的两人带进殿来。小皇帝握着酒杯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瞧着夏温灰头土脸的,鼻头还沾了一大块黑乎乎的灰,李旸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缩的跟老鼠一般,也觉得好笑。
“夏温啊夏温,你这脸上怎么搞的,跟大花猫似的。”
夏温瞪了一眼一旁憋笑的小宁子,才抬起袖子抹了抹脸。
这傻徒弟,看着了也装看不见,非火急火燎的将自己从冷宫里拉出来,生怕他再踏进那里一步,惹得他现在这幅狼狈样子。
“奴才前几日惹恼了陛下,今日来请罪,希望陛下让奴才将功补过。”
小皇帝喝退了朱安殿的人,才从座位起身走到了夏温面前。
“你想法子将废公主塞到陆遗身边,再将朕派去照顾他身体的那个叫小江子的太监带进宫来。朕只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三天你还没将这人安置好,朕就将你俩丢进冷宫里一辈子,由得你自生自灭。”
夏温低声应下,带着李旸走出殿去。
小皇帝看着这两人低眉顺眼的样子,想来是受到了教训,才高声又将小宁子唤了进来。
小宁子因着夏温从冷宫里被放了出来,面上尽是红光,叫小皇帝看的语气也软了几分。
“你再去请方太傅家的公子进宫。”
这方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才叫方醒去拉拢卫倦,可这么多天也没有消息,小宁子派人去请了几次,方家的人都说他生病了,就算在病中,怎的连一封信都不往宫里寄。
小皇帝坐在朱安殿的石阶上,觉得凉风将硕大的朱安殿刮的冰冷。
他身边两个贴身太监都被派了出去,陆遗这段时间也在忙着处置张家余孽,两人除了上朝能匆匆见上一面,便连几句私话都说不得。以往无聊的时候他还能将方醒唤进宫来下两盘局,可方醒也称病不出门。
小皇帝环顾四周,看见墙上挂着一把镶着朱红宝石的短柄匕首,才想起了远在南疆泾河的宋叙。
宋叙那小子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落辞山的匪寇何归降服,秦臻去了西荒,宋赫在北疆,他手里一支军权都没有,这皇朝势力散的跟一盘沙一样。
小皇帝趴在书桌上翻了翻最近上奏的几个折子,才发现最近皇城里那些门阀已经以结交拜访为名宴请了秦钟多次。
秦钟那老家伙,果然一进城便开始结交门阀!
他刚才依仗着陆家将张家这个心头大患拔除,断不能让秦家成了第二个张家。只是这秦家与陆家交情甚深,何况那秦挽卿和陆遗还有一桩棘手的婚约,若是真叫陆遗跟秦家结了亲,只怕这皇朝的半边天下都拱手给了秦陆两家。
小皇帝险些抓破了脑袋,才想出了一个能控制眼下门阀争斗拉拢局面的法子。
不过,这法子,还得让陆遗提出来才行。
反正,在他没有对陆家下手前,陆遗都得当自己的挡箭牌……
夏温带着李旸出了宫,直奔陆府而去。
陆遗在书房里方才整理完一大堆奏折,又细细在奏折上坐了批注,正准备叫人将这些奏折送进宫去,便听说了夏温进了陆府的事情。
这夏温往日总是得了小十四的令才来,不知道小十四在宫里如何了。陆遗放下了手里的折子,伸了一个懒腰,才想起自己最近忙着调查张家势力下的各种商铺交易,已经数日没有进宫去陪着小十四了。
“陆大人,这是今日的汤。”
小江子将手里尚有余温的汤盅呈了上去。
自陆遗被下了蛊以后,他得了小皇帝的令在每日的药汤里放了能压制那已经交融的蛊的药。只是两蛊交融,已有一月有余,他为着不让陆遗发现异常,加的量逐渐的大,在往后些,想来药物就无法压制蛊物,到时蛊性发作,陆遗就会变成五感尽失的废人,最后肠穿肚烂,活活痛死。
陆遗抿嘴喝了两口,察觉到这汤里的药味愈发的重,也不禁皱了眉。
“小江子,这汤的药味怎么越来越重了。”
小江子抬眼看了一眼那汤,才小声应道:“大人前些天因着少爷的病放了不少血,近日日夜在书房忙碌,陛下愈发担心,奴才得了陛下的吩咐,就添了几味补药。”
陆遗闻言,只道自己糊涂,对着陛下竟也升起了疑心。陛下不过是个孩子,脾气也藏不住,高兴不高兴全都摆在脸上,是个总爱任性率真总爱耍小性子的孩子罢了。
陆遗这样想着,不疑有他,将汤盅一饮而尽。
夏温进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小江子端着空碗从书房走出。
“小江子。”
夏温将人拽到一旁,凑到他耳边低声开口:“陛下唤你进宫。”
两个人凑到一旁多说了几句,便叫不远处的陆遇之看见了。
“阿春,大哥是病了么?我怎么成日看着那个小江子端了药汤往书房里面送。”
陆遇之坐在廊檐下看着夏温进了书房,看着小江子将药碗端走了,这个小江子究竟是个什么人,上次也是他给自己诊断中了蛊。平日里除了总看他每日往书房里送一碗药汤,便见不到他的人影了。
阿春还记着上次小皇帝带着小江子来少爷的房间,自己险些丢了命的事情,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家主深得陛下重用,哪里用公子操心,公子还是尽快养好身子,若是有可能,得了个功名,替夫人争光才好。再说,家主心思玲珑,这人心隔肚皮,若要保全王家的荣誉,还是要靠着少爷自己。少爷担心家主,焉知家主是否领情?”
陆遇之皱眉,他知晓阿春是为自己好,可阿春在母亲身边呆了许多年,对哥哥意见颇深,有时总疑心哥哥会害自己。这若是轻易被那些对哥哥别有用心的人得知了,几句挑拨,说不准能给哥哥惹出滔天的祸来。陆遇之觉得,他得好好敲打这位跟在母亲身边的老人。
“阿春。”
他低低呵斥了一声,眸子里隐隐有些怒气。
阿春知晓自己说了陆遇之不爱听的话,只好低头沉默。
“哥哥不仅是家主,更是我哥。我不管你对哥哥有什么意见,可哥哥是我唯一的依仗,所以,我不希望你动了什么心思,更不能受了旁人的撺掇生了祸害哥哥,祸害陆家的心思。”
陆遇之这话说的极重,叫阿春听着惨白着脸跪在了他脚边。
“少爷饶命,奴婢再不这样说了。”
陆遇之摆了摆手,心头有些许烦闷,想了又想,绕到了厨房里去。
哥哥信陛下,他可不信,上次皇帝的挑拨之言句句诛心,实在不是哥哥所说的简单的出言试探。
哥哥对陛下不加防备,这帝王心思,他还得替哥哥防一防为好!
小剧场:
小皇帝:朕许久没和方爱卿下棋了
方醒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红印!卫倦这个老禽兽!
作者:今天的小剧场信息量有些大!几个副cp除了服务主线情节以外,其他cp单线都会放在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