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中伸手将围住视线的手拿下,看着千诺久久不语。
“你这女人,真是有办法让我无话可说。”
“那也没办法啊,只能暂且这样相处下去了。”千诺掩下眼里的思绪,笑嘻嘻的调笑着。
马车在皇宫正门口不远停下,已经来了好多穿着朝服,绑着白麻布的朝臣。
刘芷萱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难免有些紧张,看到千诺身影出现,下意识的跑了过去。
“阿诺。”
“嗯,菱王最近情况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我……我很怕。”刘芷萱拉住千诺的袖角,神色紧张。
千诺知道她所怕何事,却也故作不知,“怎么说你也是皇室子弟,大殿下是残暴不仁了些,但还不至于对你下手。”
当然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手了!是自己要对她下手啊!这举动相当于谋反,她能不慌不怕吗?一不小心她们整个宝亲王府的人都要跟着陪葬的!但是她面对千诺,却半个字都憋不出来,如果把这事跟千诺说了,她会怎么想?会帮自己还是袖手旁观?她不敢赌。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心慌的厉害。”
“别多想了,送陛下入皇陵,能出什么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大殿下她不会胡来的。”
“不行,你等下跟在我旁边,不然我心里总是没底。”刘芷萱紧抱着千诺的手不松开。
千诺无奈的叹了一声,“行。”
“跟我先进去吧,时间差不多到了。”刘芷萱拉着千诺跟着几位大臣一起进了宫门,往宗祠走去。
陆景中目送千诺离开,后又去跟朝臣们谈话,没多久文武百官就排好了队伍,垂首站在宫门两侧,静等陛下棺椁给运送出来。
刘芷梦早就在宗祠里等候他们到来,陛下后宫人数不多,就连一向被禁足在玉华宫里的楚司正都出来了,几位大臣看在眼里,并没有为此多说一句话。
刘芷梦望着进来的一行人,没有寻到何星泽的身影,便问:“何少卿可有来?”
“并未见到。”
刘芷梦皱眉,“可有人去请?这种时候,再怎么样也得过来送陛下最后一程,他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本殿还是对陛下并无尊敬之意?”
“已经让人去请了,但是何少卿好像并不在府内。”
“那他家人可在?他家人为何不联系他?”
“具体情况臣并不知。”
刘芷梦嘴角紧抿,摔袖背到身后,昭显着此刻她的心情并不是很好。特别是看到跟在刘芷萱旁边的千诺,脸色变的那是更加不爽了。
眼看时辰已到,她也不去主动闹事,耽误了去皇陵的时间就不好了,她就希望千诺不要在这种时候出来闹事,不然她也不介意当众解决了这个女人!
皇室中人,除了不能来的,基本都围在宗祠这里。刘芷梦手一挥,在一片哭丧中,棺材封棺,抬棺缓缓朝正宫门走去。黄纸铜钱撒了一地,队伍缓缓走着,刘芷梦捧着牌位在前走着,身后跟着几位皇室宗亲,其余人都跟在金棺后面走着。
行知宫门口,外面等候的人早已跪了一大片,等队伍出来时,才一个个的跟在了队伍后面。御林军拦住了各个路口,把百姓挡在路边,让队伍顺利通过。整个过程,除了领头唱词的和尚,几乎没有人说话,百姓心里悲鸣,他们已经预料到大殿下登基之后的日子了,可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到达皇陵时,离正午还差了点时间,皇族宗亲就跪在棺材前,做着最后的告别。
与此同时,帝都城门沦陷,被一大队军马包围攻击,战况激烈,很多百姓都还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听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说是义军起义,斥大殿下狼子野心,谋害陛下,谋害小殿下。这消息传出来,不说全部,大部分百姓都是相信的,看看刘芷梦近期的暴行就知道了。民怨虽多,但是极少人是敢真的去跟皇室为敌的,在帝都活得久了,就会清楚的明白,这些打打杀杀的情景,不过是为了让另一批野心勃勃之人上位。无论是谁会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都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只要百姓能够活的轻松点,谁上不是上呢?几乎每次更朝换代,都避免不了一阵血雨腥风,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帝都百姓早就锻炼出了这些见怪不怪的性子,眼下义军攻城,百姓大部分都是处于不反对也不出手帮忙,隔岸观火,静静看着就是。
但是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大理寺少卿何星泽会在那群义军里?
肖晨身穿铠甲,血在脸上还未凝固,顺着脸颊滑落,“陛下还未死!大殿下狼子野心,想生生活埋陛下,此举无异于造反!大理寺少卿何大人已经找到了证据,还不快开城门!再晚一步,陛下可就要被活活闷死了!你们也想被安上一个弑君的罪名吗?”
守门官兵自然是认识为首几人的,但是帝都未经陛下应允,是不允许有兵马进入的,他们有使命在身,依旧不肯放行,除非他们能放弃同兵马一同进入,让义军安分守己的待在城外,不过显然他们也不会信这些人会乖乖的待在城外。
何星泽抬头望了眼烈阳方位,道:“开城门,让本官进去。”
“何大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这要是给您开了门,那这队伍冲进来,我们也拦不住啊,到时候再被大殿下安个看守不力的罪名,这也是要掉脑袋的。”守城门的是刘芷梦那边的人,他们不说,谁又能知道陛下还活着的消息?大殿下继位后,他们能得到的好处也不少,这买卖划算,不亏。
“多说无益,攻城。”看清情况之后,他们也不再谈什么条件,还不如直接继续攻城来的快。
第二波进攻依旧猛烈,无奈帝都的优势摆在那里,双方一时间也只能僵持着。
有人把陛下还活着的消息宣扬了出去,原本还算平静的帝都立马沸腾起来,每人一张嘴,把大殿下的野心计划说的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皇陵外聚集了一大帮平民百姓,在外头大声喊话,声音依稀传进了大臣耳朵里。屏气凝神听了半天,确定百姓嘴里喊的内容,心惊的看向已经开始动手抬棺入陵的人,对旁边人交头接耳说了起来。消息还没传到前头,就听有道声音制止了那些人抬棺的动作。
“且慢!”
众人一愣,看向喊话的刘芷萱,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开口叫停。
刘芷梦眉眼凛冽,“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说,别耽误了陛下入陵的时辰。”
刘芷萱不停给自己壮着胆,努力站稳了脚跟,道:“本郡主就问一件事。”
“留到过后再说。”刘芷梦示意继续,根本不听刘芷萱要说的话,直接拒绝了。
“陛下的死,小殿下又中毒在身,是不是你派人去做的?”
刘芷梦正要回击,被司羿一个眼神制止,忍了忍,道:“今天是母皇下葬之日,本殿不想在这跟你争论这些无意义的事情,有什么问题都等事情做完了再说。”
“为何不肯现在说个明白?陛下突然身亡,就凭你一句被旁人下药害死就完事了?惠和呢?本郡主怎么不见她一起过来替陛下送行?好歹她也跟了陛下几十年,这种场合怎么可能会不来?”
“惠和被人收买,联合贼人一起谋害陛下,你想要什么解释?他们难不成站在那里等本殿去抓吗?”
刘芙还没死的消息从后方慢慢传到前面,进了几位重臣耳朵里,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交换了眼神。看向金棺的方向,带着审视,却没有人主动挑起这个话头,外头传进来的消息虚虚实实,可不敢轻易在这个时候求证,只能尽量拖延一点时间,来寻找大殿下明显的漏洞跟破绽。
“虽说今日不宜闹事,但是不仅郡主好奇,我们也同样好奇,不如大殿下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给再复述一遍吧?也好让那些声音闭嘴。”
“同样的话本殿不想再复述一次!你们分明就是不想让陛下入土为安……”
咚咚咚——
闷声的撞击声让现场诡异的安静下来,几乎是听到声音的同一时间,大家就朝金棺投去了诧异又不可思议的目光。
咚咚咚——
这次声音明显加重了几分,吓得一行抬棺的官兵瘫软在地,金棺失去力道,重重的砸在大理石地面上,裂出几道裂痕。
“是……是棺材里发出的声音!是陛下!陛下果然还没有死!”
“快,快开棺!”
大臣们心情异常激动,迫不及待的想要冲上来让人开棺,却被御林军的红缨枪给拦住了去路。
刘芷梦也是被这动静吓得灵魂离体,以为刘芙真的死而复生了,惊慌的看向司羿,想他能有个法子解决。
“胡闹,经过太医署众多太医诊断,陛下已经气绝身亡,绝无半点生还的可能,这金棺里怎么可能还会有活人?是谁趁着封棺的时候,放了东西进去?”司羿挥袖,主动上前让人开棺验明。
“父君……”刘芷梦欲言又止。
司羿神色一点都不见惊慌心虚,除了略微的愤怒,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为防止有心之人趁机陷害闹事,开棺过程本宫会亲自验明。”
“多个人一起证明不是更好?你我同是服侍陛下之君,本宫一起看着,不也更加有说服力?”陈静宇不甘寂寞的追上一句。
“不行!若是陛下真的得天庇佑未归西天,你们这样岂不是给了小人作祟空间?”刘芷萱从惊诧中反应过来,一听这两人争着要去亲眼目睹,生怕他们做戏给别人看,实际是要暗自再下黑手,怎么可能会给这个机会给他们?
“要老臣看,不如大家都别去了,也省的金棺里真有什么机关陷阱,就让那些个抬棺的人去开棺看看就好,几位都是贵人,伤不得。”
司羿默了默,眯眼看向那些抬棺人。其中一人咽了咽口水,坚强的站了起来,道:“小人领命。”
千诺嘴角微勾,一副看戏的姿态,后腰位置被人戳了戳,回头一看是熟人,也就没有管他。
“计划可行?万一那些官兵中有大殿下他们那边的人呢?”陆景中不满她无视自己,于是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着。
“你这是在拐着弯质疑万联阁的能力吗?”
“他就在那一口棺材里,这万一谁要搞点小动作,不是活不成了?”
千诺丝毫不担心他们会伤到松子,这完全就是陆景中在没事找事,跟自己搭话呢。帝王的金棺,那能小吗?千诺看那口金棺再躺进两个人都没问题。
“你怎么不说话了?”
“嘘,安静看戏。”
“……”
金棺虽然事先开了个小口,但是还是有些气闷的。松子憋红了脸,不停拍打着金棺内壁,好让外面的人别再墨迹,过来开棺。
官兵抖着腿,颤颤巍巍的拿了开棺工具过来,双腿发抖,一步一步挪上前去。
松子用了几分内力拍打着,微凉的天气也被闷出一身的汗。
铁钉被一颗颗拔掉,场上的人无一不屏气凝神的看着他们开棺的动作。
听到金板挪动的动静,松子总算是停止了动作,安静的等着棺板被挪开。
有光从缝隙中透了进来,松子慢慢往后靠着,提防着有人投放暗器。
随着棺板被慢慢挪走,开棺的官兵并未看到原本该躺在这里的身影,吓得手都在抖。
“简直反了!居然敢活埋朕!”眼见棺板挪开一半,松子出声道。
熟悉的声音透出来,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听到了不怒自威的声音,有几个大臣忍不住热泪盈眶。
“陛下,陛下真的还活着!”
“老天保佑,陛下居然平安无事,太好了!”
松子声音一出,那些准备下手的人也就没机会再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