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泽本来是听肖晨的意思,打算把巴潢给绑了的,没想到这老贼身边守着那么多人,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还没等他再去找巴潢,就听到前方传来打杀的声音,还有呼救的百姓。当下顾不得要去找巴潢这件事,出于职责本能,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大人!”
何星泽没有回头,只道:“把闲杂人等给清理了,别让他们误伤百姓。”
“是!”
其实不用越泽清理现场,百姓已经自动远离这座酒楼,这里的血腥味实在是太重了。
“张曼贞是疯了吧?不仅想解决巴潢,也想顺路解决我们?!”柳冶手臂被划伤,露出一小节血白色的骨头。
“谁让现在朝中对她威胁最大的,就是你这个大理寺卿,不仅头脑聪明,而且办案神速,抓到她把柄不是时间问题?现在有这个机会给她,为什么不利用?”陆景中护着柳冶,没让刺客再靠近他。
刺客都穿着便衣伪装成百姓,除了刚开始混乱不堪的现场,让他们无从下手,那现在就是无所顾忌,杀招频出。
巴潢带来的官兵没几个能看的,很快就没了一大半,剩下的都强撑着护在巴潢身前。
千诺腾空而起,利剑在空中划出几道漂亮的剑花,转眼三人毙命。
越泽眼睛亮了亮,果然是侠女!出手就是干脆利落,一击制敌!
这场刺杀并没有维持多久,情势一不对劲,那些便衣刺客就尽数撤退,根本没给机会让他们去追击。
越泽要去追,被何星泽叫住,“不用追了,追了也没用,浪费体力,先把现场处理干净。”
“是!大人!”
巴潢是头脑聪明,四肢无力,真正遇到事的时候一点都起不到作用,反而会拖累别人。正在他以为刺客被清退,可以松口气时,越泽一根绳子就绑了过来。
“你干什么!”
“得罪了,巡抚大人,您现在可是戴罪之身,最好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哦。”越泽嘴角勾起,手下毫不留情的将巴潢双手紧紧绑到身后。
“本官何时犯案了?你们没权利这样做,即使杀人也该有证据啊!”巴潢嘴硬道。
“你要证据是吗?行啊,我们回衙门好好说道说道。”何星泽冷冷的看他,“带走!”
千诺垂下眼睑,看着手中沾满血迹的利剑,松开剑柄,利剑碰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章程在哭,沐淑宛也在哭,哀嚎声在这安静的地方响起,格外悲怆,让人心疼。
“章程……”
章程整颗心都泡在酸罐子里,连带着周围神经都变得迟缓,泛红的眼眶蓄着泪水。
“章程。”千诺又唤了声。
章程这才抬起头,看向千诺,动了动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该回去了。”千诺尽量柔和了语气,试图劝说他把沐李堡的尸体带回去。这整条街上,现在只剩下寥寥几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爹他怎么就……爹啊!”沐淑宛哭的撕心裂肺,不能自抑。
“章夫人,要是你想知道事情经过,望西县衙明天会给你结果。”陆景中不想管沐淑宛的事,可是章程跟他们有交集,不能不管。
章程几度哽咽,抱着冰冷的尸体,心情悲怆的无以复加,“都是因为你们!自从你们来了望西县,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我外公也不会因此丧命在那些刺客剑下!滚!给我滚啊!”
千诺眉头微皱,“你现在正伤心难过,所以这些话我可以不计较,但是章程,把错误归结到别人身上,是很愚蠢的行为,知道吗?”
“滚!我现在不想听你们说话!都给我滚!”
陆景中轻揉眉心,“天气这么热,还是尽早把沐太守安葬了吧,话只说一次,明天望西县衙会对此事会做出审判,来不来随你们。”
陆景中带着千诺走了,酒楼门前变得更加空旷静谧,几个家丁守在章程他们旁边,等着把沐李堡的尸体抬走。
章世邦听到家丁的消息跑过来,看到的就是趴坐在地上的三人,心情也瞬间变得复杂。沐李堡死了,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起码沐淑宛以后再也没有那么强硬的背景给她撑腰了,他也可以挺直腰杆子做人,可以把苏然冉纳进章府了。可是,沐李堡一死,也代表着有些生意会受到影响,未来商场上的谈判也会因此受到阻挠了。
“宛儿,程儿,回家吧?先把爹给安置好了,让他好走一些。”
沐淑宛听到这声音,悲怆的心才微起波澜,平常强势的性格也变得脆弱,“世邦……”
章世邦跟沐淑宛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只是因为沐淑宛有个做太守的爹,让街坊邻居都以为他章世邦是个吃软饭的,经常在暗地里笑话他,这也让他自尊心受挫,有些难堪。可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们也一起从风风雨雨中硬闯过来,打打闹闹的,不经意就走过了二十多个年头。现在沐淑宛的样子,怎么不叫人心疼?让章世邦想起了他们刚成亲那会儿,那时候,沐淑宛也是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女子,是自己心志不定,外出寻欢,惹她神伤,她为了腹中胎儿,才慢慢强硬起来,成了望西县众所周知的妒妇!
“回家吧,还有我呢,我会把这些事情都给处理好的。程儿,起来,回家。”
家丁也非常有眼力见的上去抬沐李堡的尸体,一行人慢慢的走回了章府。
苏然冉手中的锦帕都快被她给撕碎了,章世邦这幅呵护备至的模样,哪里像是要休妻的?!本来听到消息说沐李堡死了,她还挺高兴来着,不用自己去买毒药就可以进章府了,谁想到章世邦这男人这么善变!看到女人流眼泪就心软了,什么都不管了?!
她不甘心!
也如她所想,章世邦确实没有要休妻的想法了,都是他的妻子儿子,为什么就不能一起生活?他不想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
审讯时间在中午,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肖晨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抵达望西县,今天的审讯,他会代表陛下旁听出席。
几十个穿着锦衣飞鱼官袍的侍卫守在公堂两侧,巴潢被强制性的扒掉了官服,穿着囚衣跪在公堂正中间。
何星泽身穿正三品官服,头戴乌纱帽,严谨端庄的坐在公堂之上。惊堂木一拍,审案正式开始。
公开审案,所以县衙门口聚集了好多百姓,更别说昨天满香楼发生了刺杀事件,一下子就死了两个大官,这对望西百姓来说,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件!所以来围观的百姓比平常多了三倍有余。
巴潢暗室的黄金被一箱箱抬出,惊的围观百姓纷纷怒之,恨不得一人一口口水吐到巴潢身上把他淹死。盐井山流犯,西山矿场,来往账本,与各县之间的联系,威胁……当证据一一被摆上台面,巴潢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门口围观的百姓扔了臭鸡蛋跟烂菜叶。
章程站在人群中观望,他还是没忍住的跑了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遇上这么大阵仗的刺杀,而且还跟帝都牵扯上关系。
当他听到关于外公的罪行时,脸白了一阵,不敢相信外公这几年居然一直帮着巴潢在做坏事,事实摆在眼前,不信也得信!
巴潢大势已去,何星泽拿着御令,下了判决书,同肖晨一起押着巴潢返回帝都。关于望西县这里,暂时让陆景中接手处理,其余的就等待陛下新一轮指令传达。
沐李堡死后成了罪臣,沐家跟章家也不敢大操大办,给了沐李堡该有的体面,就匆匆下葬了。
听说何星泽返回帝都的回程并不顺利,好几次都有人想要截杀巴潢,要不是有肖晨在旁帮忙,恐怕巴潢早就成为刀下亡魂了。
听说陛下派来的新巡抚已经在来的路上,而望西县太守跟县令,暂时交由陆景中来安排处理。
听说苏然冉因为不甘心,上门大闹了一通,逼急了沐淑宛,伤了章世邦的心。苏然冉因为故意杀人罪,正被关在望西地牢里,三年后才刑满释放。苏茂被章世邦带回章家,养在了沐淑宛名下,成为章家二公子。
听说章程带着伤心欲绝的沐淑宛从章家搬了出来,自立门户,自力更生。更是拾起了几年未读的书,准备两年后的科考。
千诺带着一盘炒瓜子过来找章程,章程看书看的正昏昏欲睡,冷不防被动静吓到,见来人又卸下防备,“你这两天怎么天天往我这跑?你家男人不会有意见吗?”
“他这两天忙着呢,新来的巡抚已经上任了,不过打算居住在孟岩县,好方便随时接管西山矿场,望西县的县令也成功上任了,就是这个太守还暂时未有人选,不过也不是特别着急。”千诺吐出瓜子壳,接着道:“我们后天就走。”
章程翻书的手顿住,“这么快?”
“其实也差不多了,帝都有人在等着我们回去呢,下次有空我再过来找你玩。”
章程垂眸,低声道:“不用,我会努力去帝都找你们的,带着一身骄傲过去。”他抬起头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那天对不起啦,朝你发脾气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千诺眉眼带笑,“要是我真生气了,我就不会过来找你了。”
“唉,陆大人真是有福气,能找到你这么个好姑娘。”
“羡慕什么?这些你未来也会有的。”
“借你吉言。”章程重新低下头看书,却有些显得心不在焉的。
“好啦,我走了,后天过来送我们哦,到时候可别光顾着看书给看忘了。”
“我知道了,后天我会去送你们的。”说完,章程嘴角微勾,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书本上。
千诺拍了拍手,从椅子上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碎屑,“记住了,那我先走了,这盘瓜子要嗑完哦,送你消遣的小零嘴。”
“那我就不客气了,慢走,不送。”
千诺扬扬手,如来时一般,几步就翻出了院墙,身影倏地消失不见。
章程再也没办法静心看书,盯着那盘炒瓜子发呆出神。
转眼就到了他们启程回帝都的日子,百姓夹道相送,好不热情。
谁说不是?陆景中自从代理县令一职以来,事无巨细,不知道比那徐文斌好上多少,走了对比就有了伤害,当然就觉得陆景中这样的官已经非常难得了。
章程按照之前的约定,出了小院过来送他们,“放心,长亭巷的房子我会定时去看看的,说不定哪天我没地去了,还得把你这座小院拿来据为己有呢。”
“行啊,你要是能有小院地契你尽管据为己有,我千诺要是敢皱下眉头,我就不是一个好汉!”
“那我不客气了,明天就带着我娘搬去长亭巷。”
千诺笑着点头,心里居然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舍?
陆景中骑马过来,面色有些不悦,“你们还要聊多久?”
“不聊了,来日方长,不急。”章程递上一个包裹,“里面装的都是干粮,赶路多粗糙,你们这些个贵族少爷小姐就多担待一下。”
千诺毫不客气的把包裹背上身,“说的对,来日方长,那就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千诺翻身上马,挥了挥手,驱马前去同陆景中并排走在一块。
两道人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章程才肯收回目光,返身回了小院。
章世邦不止一次想要让他们娘俩回去,他都没答应。娘说了,她想通了,这种男人不值得,没必要后半辈子都在争风吃醋中度过。所以他想读书,考科举,让章世邦后悔!也要把外公之前做的坏事给弥补回来!
未来会怎么样谁都不清楚,只知道现在不肯努力的话,未来一定一片愁云惨淡!
陆景中收到一封信,信上说,何星泽在一次刺杀中下落不明,巴潢目前被肖晨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