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比我想象中的轻很多,轻到我一个人就可以抱着她在操场上跑一圈。
奶奶在我心中的形象是一棵大树,却不知道从何时起她的树叶已经开始离她而去,剩下的是光秃秃的树干……
我的行为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一分钟之内都呆立在原地。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尤荔姐。
“倩遥,你干嘛?”尤荔姐大叫一声,伸手拽我的手。
“奶奶,你起来啊,起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一直隐瞒到底,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不要接管什么公司……你起来啊!”我的手死死抓住奶奶的衣服,叫喊声一声比一声大。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在我已经习惯平静没有危险的生活后突然告诉我以后只有我一个人生活,并且以后的生活还是危机重重。
尤荔姐用力扳我的手,泪水一直在脸上流淌,她努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对着我大吼:“林倩遥,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我看着更加凌乱的头发和没有任何反应的面部表情,继续发泄心中的焦躁:“对啊,我是发疯了!我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生,高中还没毕业,我凭什么要帮奶奶管理什么公司!奶奶……你睁开眼睛,告诉我这只是你开得有些过头的玩笑!”
或许我的动作太过疯狂,奶奶的身体被我拉了起来又落在床上,就连一旁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过来拉住我。
“倩遥,我知道你伤心,可是……”崔梓萧过来从背后抱住了我,用力把我的手从奶奶的衣服上拽了下来。
我回头瞪着他:“可是什么?她,我亲爱的奶奶,继父母之后隐瞒了我这么大一件事,我要把她叫起来,给我一个交代!”
崔梓萧看着还没说话,梅天翔走了过来,把已经从奶奶衣服上脱离的手握在了手里,眼里满是心疼:“我知道你有些不能接受,但这只是暂时的,时间久了就好了。”
“时间?时间久了奶奶就回不来,不能给我交代了!不要……我等不了那么久,我现在就要奶奶给我交代。放开我……”我把手从梅天翔的手里抽离,去扳抱住肩膀崔梓萧的手。
尤荔姐看着我的样子不再出声,静静地帮奶奶盖好被子,捂着嘴转身走出了病房。
“不要这样好不好!倩遥,你的奶奶……已经走了……”崔梓萧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抱着我肩膀的手更加紧了。
我听了直摇头:“什么走了?我奶奶只是睡着了,她还要给我交代清楚我的身世呢……天翔,快,帮我把奶奶叫起来……”我想挣脱束缚,可崔梓萧抱得太紧了,只得求助梅天翔。
“倩遥……”梅天翔心疼地叫着我的名字,还想说什么,可是被我打断了。
“我的奶奶只是睡着了而已……只是睡着了而已……”我自我催眠近乎发疯,胸口的刀割让我抓狂。
‘啪’
我的左脸颊突然一痛,紧接着希然的吼声让我安静了下来。
“林倩遥,发疯找准时间好吗!接受现实吧,你奶奶已经走了,现在躺在床上的只是她的遗体,遗体你懂不懂啊!”
遗体……
我能不懂吗!遗体就是一个人死后留下唯一的东西,而这唯一的东西将会被推进火炉,然后被大火焚烧,最终化成白色的粉末被埋在一块名叫‘墓碑’的石头下。而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两次来到墓碑前烧纸钱,而纸钱残留下来的就是思念。
左脸火辣辣的疼痛让身体里的力量全部消失,无力地滑落到地上发呆。
崔梓萧也跟着我的身体跪坐在了地上,他心痛的呼唤让眼睛里的液体涌出得越来越多。
“倩遥……”他抱得好紧,紧到我快无法呼吸了,可他的呼唤唤回了我的理智,我抬头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希然,抓住她的裤脚。
“希然,你帮我把奶奶叫起来好吗?”我恳求地看着她,可是她直接偏过了头不再看我哦。
“天翔……”我又看向梅天翔,“我奶奶只是睡着了,你帮我把她叫起来好不好,我不会再闹了,真的!”
同样,梅天翔也狠下心别过了头。
“崔梓萧……”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到了崔梓萧身上,可是被他硬生生地打断了。
“倩遥,别这样了……”
听着沙哑的声音,我只得向现实低头,在崔梓萧的怀里放声大哭!
希然不忍心,带着已经哭不出来的倩娇离开了病房;梅天翔眼里的色彩暗淡了,手在身侧握紧了拳,两秒后松开,走出了病房。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崔梓萧以及床上奶奶冰凉的遗体。
我抓住崔梓萧的手臂,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哭到了天昏地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消沉的那几天的,只隐约记得我哭得快在崔梓萧怀里昏过去的时候病房里进来了一个人。黑色的西装整齐的穿着身上,发丝用发蜡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见到我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小姐,请节哀。”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了,看着窗外的破晓的天空,顿时感觉到人的时间真的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这一辈子就到了尽头。
太阳从山的那头升起,金色的光芒触及的范围越来越大,树上的鸟儿也开始唱起清脆的歌声,街道上响起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在我的注视下,这座城市慢慢的苏醒,可是我的奶奶确在这阳光明媚的一天将会正式消失在我的身边。
早上七点,我被希然从房间里叫了出来吃早饭。以前和希然、崔梓萧吃饭到时候总会听到他们两个的吵闹声,可是今天却安静到只能听到咽食物的声音。
看着他们身上穿的黑色衣服,我垂了垂眼,吃下了自己的早餐。
七点半我们坐到了希然家的私家车上,往殡仪馆出发。
为了好好照顾我,崔梓萧把我带到了他家里。按熟悉度,他远远比梅天翔和我亲,所以醒来看到自己睡在希然家时也没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