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十一年的正月十五,天气出奇的好,一反连日来的大雪,冷蓝色的天空在莫蝶希看来更像是一块纯色的布一般,遮住了所有的前路坎坷。
李才人封的是嫔位,哪位分便是那‘淳’。淳意为单纯淳厚,她虽然是天真烂漫,却也远不及舒妤单纯。
换上淡绯色的宫装,便同淳嫔一同去了观星台,今日的主角便是淳嫔。观星台位于皇城西北侧,高数尺,站在观星台下往上遥望,根本看不到尽头。观星台是先帝专门替殷洛宸的生母洛太妃修建的,可见对她的宠爱之深。可惜的是,在观星台修建好了不久,洛太妃就病倒了,再不曾踏上观星台半步,而她病倒的第二年,洛太妃就因病去世了,从此观星台就荒废了下来,知道承德三年才开始再次使用。
莫蝶希挽着知意,走在仿佛看不清尽头的长长地阶梯上,思绪如潮水般一般涌来。
她记得初时殿选之时,她千千万万盼望着希望可以选中入宫,当时只想着摆脱莫家,不曾想过宫中的日子是怎样的步步为营。
淳嫔今日难得的没有在身侧叽叽喳喳的,她一手护着肚子,一只手十分用力的挽着自己身边的宫女,显然是心中藏了什么心事。
莫蝶希正想着事情,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都蒙的朝后仰去。幸亏知意反应快,急忙扶住了她,不然她脚下踩空之后,后果不堪设想。
淳嫔下意识的护住下腹,也向后退了一步。
莫蝶希侧过身子,抓住知意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她似笑非笑的大量着一脸戒备的淳嫔。
淳嫔被她阴冷的笑容看的心虚,就好像自己光裸着身子站在阳光下一般。她慌乱的低下头,不敢与莫蝶希对视。
过了许久,莫蝶希才道:“你以为本宫要害你的孩子吗?”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肯定句。淳嫔的脑子里空空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莫蝶希冷笑了一声,道:“谁在你面前说了本宫的坏话?竟然让淳嫔也信以为真?”
淳嫔急匆匆的摆摆手,解释说:“娘娘,您别误会。我娘亲在我进宫前,特意嘱咐的。说是就连是只猫也好千防万防着。”
莫蝶希摆摆手,不耐的道:“罢了罢了。难得你与本宫说些贴心的话儿。平时你看见本宫都匆忙忙的躲开,就像是本宫如豺狼猛虎一般。”
淳嫔错愕的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心想,自己的表现难道就这么明显吗?
其实不然的,不过照他这般自有孕之后,连一次安也不曾想她问过,莫蝶希纵使是用脚趾头想也可以猜到这淳嫔是诚心躲着自己的,不然自己不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
莫蝶希转过身,挽着知意,再次踏上长长地石阶。
过了许久,莫蝶希轻声却也不失威严的声音才在淳嫔的耳畔响起:“本宫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在你耳边吹起的风儿,但本宫要你记得,本宫不会动你的孩子,相反的,本宫还会助你护着你腹中的胎儿。你是本宫宫里的人儿,你出了事,本宫必然要受牵连的。皇上的子嗣甚少,一旦你分了娩,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皇上定然欢喜。所以不会有人不将你是为眼中钉,肉中刺,你只需日夜防备着,莫要让人钻了空子。”顿了顿“还有,那个越美人,你少接触,她对你虽无恶意,但那样飞扬跋扈的性子,很容易让人利用。”
淳嫔将手搭在宫女手上,低垂着双眸,轻声答道:“臣妾明白。往后还要娘娘日夜照应着。”
“恩。”莫蝶希满意的笑笑,但挽着知意的手越来越紧。知意虽然是疼的直皱眉,却也一声不吭的任他握着。
在着最后的日子,还是不能松懈的对吗?
观星台上纱帐层层叠叠的缠绕着,雕工精良的桌案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糕点。每个桌案后面都有两个小宫女端着酒壶,竟有些纸醉金迷颓靡的感觉。
莫蝶希素来守时,到观星台的时候,宫嫔才来了大半。儒昭仪坐在一张桌案后面,暧昧的对莫蝶希眨眨眼睛,她知道昨日是曦月侍的寝,虽然位分不曾进过,但她知道,进位是迟早的事情。这个后宫里,最混得开的还是曦月,无论是什么。
莫蝶希在洛妃身侧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淳嫔看着观星台的人来人往,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莫蝶希后面的一张桌子上。起码在这个时候,莫蝶希身后还是最安全的。
当越美人气喘吁吁的跳上观星台的时候,晚宴已然过了大半。她的出现打断了舞姬的表演,此时的莫蝶希正趴在洛妃的肩上,曦月坐在殷洛宸身边,莫蝶希看见她偷偷的身后拉了殷洛宸的衣角,心猛然的一疼。
殷洛宸回头看了儒昭仪一眼,她们似乎在交谈着什么,随后殷洛宸对着越美人摆摆手。
洛妃轻轻拍了拍莫蝶希的胳膊,莫蝶希收回视线,抱歉的对她笑笑,然后轻声说了句:“越美人似乎成了儒昭仪的人,前些日子还在淳嫔耳边吹了些什么风儿,闹得所有人都以为我对于淳嫔的孩子耿耿于怀。”
音乐声再度响起,莫蝶希的视线透过舞姬妙曼的身姿,看着上首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一脸的平静,但是儒昭仪甜美的笑靥,以及殷洛宸类似宠溺的笑容,还是像一根刺一样狠狠的扎在了莫蝶希的心上。
帝王的爱,有时候真的很讽刺,明明贵如千金却偏偏有些时候脆弱到一阵思维的风就可以吹得东倒西歪。
狠狠的拽紧了手中的帕子,莫蝶希轻轻的将头枕在了洛贵妃的肩上,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去想这些恼人的东西。
洛贵妃看着一脸愤然的越美人,在看看一旁的儒昭仪,突然说:“既然菀妃这么讨厌越美人,我帮你教训教训她如何?”
莫蝶希摇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姐姐你素来不管外头的这些个事情的。”
左右都要离开了,何必还让自个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