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过是下午申时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压抑着人的心情,令人格外的烦躁不安。
一身粉蓝色宫装的贞妃站在屋檐子底下,微微抬着头看着阴暗的天空。
紫川从屋子里捧了个手炉出来,她看着眉宇间有着明显愁容的贞妃,微微叹了口气。
她将汤婆子递给贞妃,轻声道:“主子,外头风大,进屋去吧。”
贞妃淡淡的扯动了嘴角,她微垂眼眸,淡淡的道:“看着天气,该是要下雪了吧。”
“可不是。”紫川叹了一口气道:“紫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刚刚听说宁修容娘娘失心疯又犯了,现在还不知在哪儿呢?”
贞妃心里咯噔一下,她颤声道:“你说什么?”
紫川下意识的答道:“宁修容娘娘疯了。”
“还有什么?”
紫川疑惑的看着她,迟疑的答道:“宁修容娘娘跑出了延禧宫,中途打殇了数十个宫人,现在不知所踪。”
贞妃腿一软,竟是要瘫坐在地上。
紫川慌乱的扶住她,担忧的问道:“主子,主子……”
贞妃茫然的抬头看着她,喃喃的道:“完了,全完了……”
紫川皱起眉头,着急的问道:“主子,什么完了,什么全完了,您倒是说清楚些。”
贞妃扶着紫川的胳膊,用力站起身。
她抓着紫川的胳膊,急道:“紫川,你快去找紫烟,越快越好。”
紫川一时摸不着头脑,她问:“主子,紫烟在哪儿,我去哪儿找她?”
贞妃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裙摆,颤声道:“延禧宫,不然就是钟粹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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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暗的吓人,一个身着素色宫装的女子一路从钟粹宫的方向跑过来,口中还大叫着‘贞妃杀人了’‘黎妃回来了索命了’之类的话,路过锦延宫门前的时候,宁修容被一块石头碰倒,她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快速的推开锦延宫的大门,然后重重的关上宫门。
她背倚着宫门蹲在地上,口中不住的喘着粗气,仿佛身后真的有鬼在跟着她一般。
知意见她一直蹲坐在宫门口,心想这也不是个办法。
她上前,微微俯身道:“奴婢见过宁修容娘娘,娘娘万安。”
宁修容听见声音,愕然的抬起头。
知意这才发觉宁修容的脸上竟然布满了泪水。
宁修容站起身,却依然背倚着宫门。她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问道:“你家主子呢?”
知意微微皱眉,道:“我家主子已然休息,不知修容娘娘有何事?”
“这样。”宁修容微微仰头,喃喃的道:“真是天要亡我呀。”
知意看着落寂的宁修容,突然跪了下去:“还请修容娘娘移步。”
宁修容看着低头伏在地上的知意,许久重重的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
她转过身去,双手抚摸着门框,轻声幽幽的道:“我若是就这么死了,恐怕连个替我收尸的人都没了吧。”
知意低着头,听到这话,心里不免打了个激灵。
之后听见轻微的开门声,知意这才抬起头站起身来。
她走到锦延宫门前,就这样怔怔的看着宁修容蹒跚着的步履慢慢的再狭长的甬道里变小,最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想,这恐怕也是个苦命的女子的吧。
一生战战兢兢的在贞妃手下活着,纵使得了个尊贵的皇子,却也只因大皇子资质一般而并非母凭子贵。
终日里惶恐不安的,也生怕一个不小心连唯一的依靠也失去。
只是在这般绝境之下,她也只得攥紧拳头,艰难的迈向自己无法控制的未来。
知意叹了口气,刚想转身,却看见原本守着锦延宫的两个侍卫从远处过来。
她微微皱眉,细想之下便也能猜到些许缘由。
原不得宁修容会说出那样绝望的话来。
知意进了暖阁,躺在软榻上的莫蝶希直起身子,问道:“知意,怎么了?”
知意走过去,拿起边框上的披风给她披上,轻声道:“宁修容娘娘闯进来了。”
“哦。”莫蝶希微侧着身子,道:“那些个侍卫怎么也没拦着她呢。”
知意苦笑道:“怕是被人支开了,宁修容娘娘离开后奴婢才远远的看见他们过来。”
“真是作孽呢。众人还未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上回过神来,又闹了这么一出。这皇宫真是养人变性的风水好地界。”莫蝶希略带嘲讽的道。
知意微微颔首道:“也是这个理儿。宫里头当真是世间最复杂的地方。”
莫蝶希重新躺下,淡淡的吩咐知意道:“这个时辰,临儿也该下学了。你一会儿去接他吧。”
“是。”知意微微拱了拱身子。
“恩。顺便再去凤仪宫一趟,看看墨挽如何了?”莫蝶希沉声叹息道:“两个月不见,怪想她的了。也不知那些个奶娘嬷嬷的照顾的贴不贴妥,会不会冷了饿了。”
“奴婢这就去了。”知意刚出了暖阁,便听见莫蝶希略带颤音的话语从镂空的窗子里飘出来。
“知意,最近朝堂不太平,后宫偏偏又出了这一系列的事情,皇上,皇上他的心情恐怕不好。最近又是适逢下雪天气,皇上的头痛病又该犯了。你找找李福启,让他好好招呼着些。”
知意含笑道:“主子,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养心殿里几十个奴才,太医也是日日预备着。主子且把心放进肚子里。”
莫蝶希叹道:“也是我不放心。”
“是是是。”知意连说了了三个‘是’字:“主子,你看你就是操心太多,也难怪小主子常说你唠叨了。”
“恩。你去吧。”莫蝶希脸对着窗户,看着知意对那侍卫交谈些什么,又看着小荷笑吟吟的对小卓子讲话,心道:“不过是自个自作自受罢了。”
莫蝶希坐起身来,披上披风到屋檐子底下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中渐渐地飘起了雪花。
莫蝶希仰起头,雪花落在头上,眉眼间,脖子里,顿时感觉凉飕飕的。莫蝶希想,若是自己明白的早些,或许舒妤,墨瑜死的也不会那样惨。终究是仁慈害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