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坐在软榻上,余光看见流云进来,便浅浅的道:“办好了?”
“是。”流云诺诺的拿起桌上核桃,边砸边道:“前些日子,淑妃便病了,咱们正好钻了空子,昨日我又偷偷的往重华殿瞧了瞧,分量够足的。”
“把她送走,便又了却了一桩心事。”曦月随意的啤了他一眼道:“我听说就在晌午,顾太医去了锦延宫?现如今还没出来。”
“是。”流云低眉顺耳的道:“菀贵嫔找了风寒,据说是在寒风中站了整整一整夜呢。”
“我还听说顾太医去过重华殿。”曦月不悦的道。
“主子多虑了,不过是刚巧都病了罢了,无碍的。”流云答道。
曦月用胳膊肘撑着上身的重量,幽幽的道:“流云,你跟着我也有几年了,该长些脑子了。”
“主子。”流云扑通一声跪下,岂料曦月看也未看她一眼,便冷声道:“多长些记性,此事容不得些许差错,仔细看着些自个的脑袋。”
“是,是。”
曦月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跪安吧。”
“是。”流云仔细的斟酌着方才自己话,好像并没有哪里得罪主子呀,她无奈的摇摇头,缓缓的退了出去。
曦月看着流云的背影,她好像想起某一人,那是她已逝的卑微的姐姐,亦或者,她根本不配做自己的姐姐,因为整个丞相府都叫她野种,只因她的母亲是青楼女子。
她的背好像生下来就是弯的一般,曦月甚至没有见过她挺直背时候的样子。
直到她十一岁那年为了跳脱那个被自己称作父亲大人的丞相所吩咐的事情,误入她的住处,却导致她被父亲大人活活打死。
再次想起她恍若看见那个残阳似血的黄昏,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绝美女子,被送进京城的青楼。背后的血液渗透出来,染红了身上的麻布灰衣。
没过几天,她就在那个她母亲曾呆过青楼后院跳井自杀。
那说起来该算是她所杀的第一个人了,虽是间接。
她依旧清楚的记着,她趴在地上,紧咬着下唇,恶狠狠的瞪着被他们称作父亲的人。
从小她便要和那些丫头婆子勾心斗角的,输了便要关进黑屋子里几天不许吃饭。所以,她不容许那样彷徨无措的日子再次出现,她只能一步步的扫清障碍,这样该是能安睡吧。
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意外的浮现出莫蝶希的面容,心中闪过一丝不忍,然后摇摇脑袋暗道:“就算是还了你的情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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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蝶希回握手腕,轻声问:“顾太医,本宫脉象如何?”
“只是受了些风寒,不过身子虚了些,过几日我开些安神的补药命人偷偷送来。”顾离柔声答道。
莫蝶希轻轻颔首道:“烦你留心了,这几日总是噩梦缠身,几乎不得安眠。”
“何须烦心呢,淑妃也是时日不多了。”顾离叹道。“到底是红颜多薄命。”
“这是怎么回事?”莫蝶希一惊,问他:“不是只是病了么?”
“原先只是病了,恐是有人怕留下个祸害,乘着这个机会送了她一程。”顾离自嘲的笑笑:“我前日里去把脉的时候,她恐怕已经中毒好几日了,分量不足,恐怕下毒那人是计算着日子的,一点点加重药量。”
莫蝶希抠着手指,轻声道:“顾离哥哥,你可知道她中的何毒?”
顾离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和盘托出:“是彼岸。分量不足才没一下子要了她的命。”
莫蝶希低眉道:“你不是说彼岸世上所剩无几了么?怎么会?”
“落倾的彼岸只长于一处,绯灵山的悬岩绝壁一下,那悬崖高百丈,纵是武功高强之下得以平安下到崖底也很难采着彼岸返回。”顾离叹了一口气道。
“那你觉得是谁下的毒呢?墨瑜真的是误食的朱砂才身亡的吗?”莫蝶希紧紧看着她,嘴唇抿的紧紧的。
“我知你与虞贵妃情同姐妹,但宫里不可追根揭底的,希儿,你可懂?”顾离怔怔的看着她,心脏一阵阵的抽搐着。
“是吗?”莫蝶希愕然的抬起头,恶狠狠地道:“我不追根揭底,谁还舒妤个明白,她们明明清楚的很,淑妃不过是个替罪羊,却只能来个死无对证。她们明明清楚的很,朱砂是个慢性毒,不可能一击致命,却还是这么算了。我若不管不问,舒妤会不安心。我这几日日日梦见她抱着墨瑜在黄泉上哭,而我到底做不了什么,反被禁了足。”
“心里再不满,也得受着不是。”顾离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安抚他,忽觉不妥讪讪的收回手:“也只有活着,才能报仇不是。”
“是啊,我还得替舒妤报仇呢。”莫蝶希低声道。
“凡事看开些。”
“可不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莫蝶希柔声道。“知意。”
知意推门进来,行了个礼道:“主子。”
“送顾太医出去吧。”
顾离朝着莫蝶希行了礼道:“告退。”
知意含笑道:“顾太医请。”
顾离朝着知意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莫蝶希看着锦被上绣着的红色流云,久久不得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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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泷轻轻替着皇后揉着太阳穴,轻声道:“娘娘,方才重华殿那个小丫头在宫门口跪了几个时辰,说她家主子病重,求娘娘救淑妃一命。”
皇后也不睁眼,幽幽的道:“淑妃病了?”
“可不是,从月初开始就病着,差不多十几日了。”乔泷想着是否将刚刚太医的话告诉皇后,便听皇后道:“你把她打发走了。”
“是,让刘院士去了。到底也还是个妃子。”乔泷答道。
“哦。”皇后挑眉,道:“刘院士说什么?”
乔泷含笑道:“淑妃起初病着,此却是中毒了。想必是那个妃子不想让她活着便趁着这个机会除了去。”
“中毒?这些人越来越有能耐了。”皇后嗤笑道:“淑妃可知道她自个中毒了?”
“自然是不知道的。”乔泷伸手沾了沾薄荷精油,搁在皇后太阳穴上道:“说来也奇怪,刘院士只能诊出中毒,竟然诊不出是何毒。”
“你觉得是何人所为呢?”皇后闭上眼睛,浅浅的道。
“菀贵嫔禁足,洛贵嫔不谙世事,静充容、宁修容怕是没那个胆子,再往下就是些跳梁小丑不值一提,便只有贞妃了。”乔泷分析道,手中的活计也没放下。
“贞妃也有些日子没来本宫这里请安了。”
乔泷一笑:“听说也病了,连床榻都下不了呢。”
“今个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全病了?晦气。”皇后徐徐的道。“传本宫的懿旨,以后但凡生病的嫔妃,自行禁足,待病养好了再侍奉皇上。”
“诺。”乔泷含笑着轻轻颔首。
“本宫累了,你跪安吧。”
“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