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离地问道:“你说,落叶是要停留在哪里呢?”
林溯洄默了半晌,叹道:“落叶随风散,自然是风在哪里停叶就在哪里落,有的说落叶归根,也许饶了一圈,它终究还是会与风分道扬镳,最终烂进泥土。”
“落叶随风散。”沈烷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若她是落叶,那毫无疑问乞伏殊澈便是强烈的风,他将她带到南凉,她在南凉历经千辛万苦,饱受磨难之后,仍旧会回到他的身边吧!
可林溯洄却反驳道:“即便如此,你也永远追不上他的脚步,他在跑,你在走,看似近在眼前,可却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我曾经也是如此认为,以为无论如何,终有一日会与他执手白头,可如今却是再明白不过了,他只会与万里江山携手共度。”
原本近在咫尺的两个人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彼此的生命中,那该是怎样凄凉的场景,沈烷青开始无法想象那种痛苦和无奈了,同时她也担忧起自己的结局,若有朝一日她与乞伏殊澈也落到如此田地,那她该如何是好。
浑浑噩噩地回到重华殿,便兀自躲在房中的角落里,蜷缩着身子,头死死地埋进臂弯,想起林溯洄的那番话,她便心乱如麻。
也不知何时,简术在外头敲门她也只当没听见,抬起头望向窗外,天已经黑透了,只有一颗星星闪着璀璨的光芒,沈烷青呓语着:“爹爹,女儿该怎么办?”她紧闭双眸,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门吱呀一声开了,银白的月光渗透近来,沈烷青淡淡道:“简术,你不用管我,下去休息吧!”话毕,她又将头埋进臂弯,不愿让任何人见到她的脆弱。
她听见窸窣的脚步声,听见汤盅与木桌碰撞的声音,听见均匀小心的呼吸声,听见温润如玉的说话声:“听简术说你身子不适,我便过来看看,若有大碍,我便让贾品安去请李太医过来瞧瞧。”
是拓拔承萧,只有他才会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跟她讲话,那一瞬间,沈烷青泪水决堤,拓拔承萧还不明所以,怎的好好的就哭起来了?他慌乱地拍拍沈烷青的背,手足无措地将她拥入怀中,她的泪滴在他的肩头,透过华丽的朝服渗进他的皮肤,滚烫滚烫,让他心如刀绞。
他吻了吻沈烷青柔顺的秀发,柔声道:“有我在,都会好的。”
沈烷青啜泣着,她有些茫然了,拓拔承萧如此情深意重,让她几乎想要放弃杀他的念头,可若杀不了他,又如何跟乞伏殊澈交代?想到此处,她猛然觉醒,推开拓拔承萧冷声道:“殿下该回宫了。”
拓拔承萧稍稍晃了晃身子,剑眉上扬:“我以为你会需要我的安慰,没想到我竟如此不招你待见,连个安慰的机会都不给,你若是因为贬你去琳琅殿的事情还对我有所怨恨,你说出来便是,我想办法弥补你,如今内忧外患,我只想多些时候跟你在一起。”
内忧外患?沈烷青有些担忧了,更是被拓拔承萧的话所打动,她抹去泪水,扬起头望着承萧,只见他清俊的脸庞此时已是挂满了惆怅和无奈,她心一紧,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见她开口说话,承萧眼前一亮,忙在沈烷青身旁坐下:“莫西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北燕那边又连遭西秦的侵犯,不进两国便会兵戎相见,北燕向来与我国交情甚好,前几日便快马加鞭送来求援书,要求我国出兵支援,你说这不是内忧外患是什么。”
西秦?不就是乞伏殊澈吗?他不是一直都想灭了南凉吗?怎么又去攻打北燕?沈烷青有些不明白他的做法了,可如今北燕与南凉交情甚好,若南凉出兵支援,西秦攻打北燕的胜算可就大大降低了,她试探性地问:“那殿下出兵吗?”
他自嘲一笑:“西秦王一直对我南凉虎视眈眈,他攻打北燕不过就是挖了陷阱让我往里跳,我若出兵,南凉防守减弱,他便会趁机攻我城池,我若不出兵,与北燕多年的交情便会烟消云散,到时候若北燕归顺西秦或是与我国为敌,我国都会有劫难,横竖都是死,让我如何抉择?”
原来殊澈玩儿的是这份心思,那也难怪了,横竖都能灭掉一个国,他何乐而不为,乞伏殊澈就是乞伏殊澈,做事都从不留余地,可她竟莫名地希望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南凉度过难关,她别过头问道:“殿下怕吗?怕南凉国从此销声匿迹吗?”
“怕!”他答得干脆,别过头去对上沈烷青迷离的凤眸,他多想就这么看着她,他重新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旁温声道:“我怕南凉失守后,你会无家可归,我怕你会漂泊无依,我怕失去你。”
沈烷青只觉得耳旁他吐出的暖流让她沉醉,她回抱着承萧,双手附在他突兀的背脊上,她不知道原来他这样消瘦:“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王后有家世背景,林美人有宽大胸怀,还有王美人,她有蒲柳之姿,我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为何殿下还如此待我?”
“正因如此,我想给你我所能给予的一切。”他道:“家世背景如何,宽大胸怀如何,蒲柳之姿又如何,终究不是我想要的,我心里只有你,无论你多么不堪多么不招人待见,只要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他说的真切,却让沈烷青心生愧疚,该如何让他知道,她不值得他如此掏心掏肺,该如何让他知道,她的目的是取他性命?她下意识地将承萧抱紧了些,双眸紧闭道:“可我不想做千古罪人,不想让别人觉得我祸国殃民,殿下一人但也罢了,如今整个南凉国都等着殿下的决定,殿下断不可为了小小一个女子而毁了这锦绣江山哪。”
“我也想保住江山,为你为南凉百姓我都想,可如今进退两难,再过几日北燕的使节便会前来调兵,可我还没做出决定,出兵与不出兵都对南凉不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拓拔承萧叹道。
是啊,进退都是麻烦,乞伏殊澈终究是按捺不住了,想提前拿下南凉,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定是南凉,攻打别的国家不好吗?偏偏是南凉。